妄殊

“毕业”一词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从冥冥和庵歌姬开始，他们就看着一届又一届的前辈走到了作为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学生的终点。有人留在了高专，也有人换了效力的对象，更有人选择了退出咒术界——这么来看，高专的下一站并非如加贺见清和所说那样“没得选”，可到底也只是回应继不继续做咒术师这种问题而已。

如今也轮到迄今为止最天才的一级给出答案了。

 

 

“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不过果然还是没什么真实感。”

“因为除了名头根本没什么变化吧。”

五条悟极其精准地吐槽道。

“……不用上课了也算一点？”

为了防止不打算继续做咒术师的学生变成脑子里只有打架、继续考大学或者就业都困难得要死的肌肉笨蛋，高专也是有好好地教授文化课程的——当然比不上涉及咒术的部分就是了。尽管毕业前后祓除咒灵这个主业没什么变化，但是摆脱了“学生”的名号，确实也不会再有人让他们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上课了。

“那倒是。”

微风捶得少年惬意地眯起了眼，视线从鸟居转到了加贺见清和身上。

“……？”加贺见清和眨眨眼，“怎么了？”

那双苍蓝色的眼隔着墨镜在她锁骨下方逡巡了几圈就定在了上面，位置暧昧到换个人就会失礼的程度。

“嘛……想到了一些事。”

倚着鸟居柱子的五条悟直起了身，向加贺见清和靠近了些许，伸手点在了她的胸前——

那颗高专制服的扣子上。

“普通学校好像有那种习惯吧，”轻飘飘的尾音有些上扬，“送第二颗扣子之类的？”

“……悟是，想要我的制服扣子？”

加贺见清和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先是为他这浪漫的提议感到意外，可想想过去的自家男朋友的举止，又觉得正常得很——看着不通人情的少年在恋爱方面比自己要讲究和细心得多。

日本的女性情意表达地含蓄，因此在毕业之时向心仪对象索要制服的第二颗扣子。对于恋人而言是理所当然的小情趣；对于想在分别之前最后努力一次的人来说，即使被拒绝了也不会像直白的言语被辜负那样难堪，是种体面的圆满。

思来想去也只是让心里某处软得化成了一滩水，少女有意揶揄道：“可是，那个习惯……应该是男生送才对？”

“笨。”

五条悟哼哼着收回按着扣子的指尖，然后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哪里来的第二颗。”

是了，五条悟的制服是高专的基础款，形制上基本是靠暗扣固定的，带有高专特别纹样的扣子只有他左胸前的那一颗，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第二”。

所以他才做了索取扣子的一方——

向钟情之人表达心意的一方。

“悟才是笨呢。”

无视少年不满的质疑声，加贺见清和垂眸拨弄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扣子，笑道：“为什么非得是‘第二颗’呢？”

“制服是学生时代最常穿的衣服，第二颗扣子……”

“也只是离心脏最近的那一颗而已。”

“……”

五条悟闭了嘴，聪颖的大脑让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我觉得悟唯一的那一颗就很好，”少女弯弯眼睛，“可以送给我吗？”

“最靠近心脏”这个让人心动的形容词上再叠加个“唯一”——谁会舍得拒绝？

正是因为“不一样”，所以才“特别”。

“……是你要的。”

少年低声说着，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行’。”

平时异常牢固的扣子在咒术界最强的掌心根本挣扎不了半秒，立刻就离开了待了四年的原位，被主人递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一会儿还要去吃饭呢。”

制服本来就不止一套，摘一件上衣的扣子也无所谓，但是现在总不能回去换一身完整的。

“反正也看不出来。”五条悟低头端详了一下少了颗扣子的前胸，干脆连暗扣也解了开来，“这样就完全没问题了，对吧？”

都说穿衣打扮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灰原雄那样大大咧咧、热血乐观的性子和从不系好扣子、露出里面白色打底衫制服穿法就很相配，可在别人那里印象乖张的五条悟除了被伏黑甚尔弄得衣衫破烂那次以外，基本上都是把制服穿得像夏油杰、七海建人那样板板正正的。

现在这样或许才更符合“问题儿童”的评价吧。

“杰和硝子肯定会问的。”

“那就让他们问，”察觉到了什么，五条悟一边回头一边说道：“我可是十分乐意回答他们的。”

刚刚被加贺见清和提及的两个同期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夏油杰还举起胳膊挥了挥。

不过这番友好再一会儿就会变成“脸皮真厚”这种没有什么恶意的吐槽了。

 

 

 

聚会的地点是刚入学时四人第一次来的烤肉店，这四年来他们也来了很多次，在老板那里早就混了个眼熟，还给他们加了几道小菜。

家入硝子又豪饮了一口啤酒，放下杯子后开始了询问：“悟和清和我是知道啦，杰你又是怎么样。”

就算没什么伤感的氛围，之后打算这种话题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在这时候的聚会餐桌上。家入硝子不用说，当然是继续留在高专当她的医师，相关资格考试也提上了议程；五条悟同加贺见清和也不会回五条家——虽然为了处理杂事还是得回去几趟，可最后的归所到底也是高专。

听到五条悟说自己过几年搞不好会当个老师玩玩时，连加贺见清和都有点惊讶就是了。

他的语气再怎么轻佻，她也知道那不会是“玩玩”而已。

那就剩下夏油杰了。

“……我打算先到处走走。”夏油杰咽下口中的酒液，斟酌着回答：“现在的视野多少还是有些狭隘，所以我想再多看看。”

家入硝子打趣道：“美美子和菜菜子会想你的哦。”

“会经常回来的……即使不回来也会联系你们的。”夏油杰笑笑：“任务也会正常接的，不会像九十九小姐那样的。”

“哇，小心清和去告状。”

“说的是呢……”

加贺见清和配合地点了点头，但她也明白夏油杰不会是随便“看看”。

这两个挚友加恶友，对自己要做的事都是心里一清二楚、一门心思走到底的类型啊。

“饶了我吧。”

知道加贺见清和与九十九由基确实偶尔会联系一下——即使大多是九十九由基主动打电话来“骚扰”，夏油杰也不想被那个人抓住什么小辫子，连忙示弱将话题扯了回来：“如果能安定下来……大概到时候会回来和悟一起当个老师吧。”

“呜哇，那也太恶心了。”五条悟挑衅地吐吐舌头，“连这个都要跟我比吗，我教出来的学生当然也是最强的。”

夏油杰笑骂了一声：“谁要跟你比了，小心眼的混蛋。”

“脑筋转不过弯的笨蛋。”

“不要在这种时候斗嘴啊，酒都要变难喝了。”

“……”

“……”

 

 

 

回到宿舍后，加贺见清和坐在床上环视了一圈，不舍得的心又冒出了一点。

不管留不留在高专，他们都得收拾行李搬离学生宿舍了——正如名字所表示的那样，他们的住所理当更换，像这样在宿舍的夜晚也屈指可数了。

生活的痕迹遍布整个房间，一年级收到的风铃仍在悬挂，前不久家入硝子送的栀子花还插在花瓶中，生命力依然旺盛。

“真快啊……”

加贺见清和抱膝缩在床上，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吃饭时的对话。

再愉快的氛围里终究还是有着别离，没人去多谈，可事实就是这样。

他们要留在高专，夏油杰就得一个人走。

“……”

加贺见清和捏了捏袖口，起身迈向了衣柜。

 

 

 

躺在床上的五条悟扭了一下脖子，若有所觉地看向了自己的身侧。

幽暗的黑自空中蔓延，一条腿率先走了出来——

来者全身脱离黑暗也不过两秒，继而通道闭合，仿佛那只是错觉。

“这又是什么惊喜？”

少年调笑着侧过身，捏住了走近的少女的指尖。

“来送东西。”

加贺见清和蹲下身跪坐在他的床边，将另一手中的盒子摆到了五条悟的眼前。

“唔……”纤长的睫毛眨了眨，暗示着主人的意外，“你也说了是要男生送的。”

“可悟向我要了。”

纸盒的盖子开了扇透明的窗，将黑色绒垫上的东西完整展示了出来——

一颗有着旋涡纹路的扣子。

只有高专的人才有这样的扣子，而扣子来源也只有一个。

“第一颗要给硝子，第三颗给杰，剩下的留给我自己。”加贺见清和将盒子又往里推了推，留出空间让自己的头枕着手臂伏在了床面，“这颗，是给悟的。”

“就算悟不要，我也想给。”

“……”

变换的高度让两个人的视线完全齐平，五条悟也就能清楚地看到那双菖蒲色的眼眸里泛起的柔光，粼粼闪闪的，勾着人想往更深处寻去。

“清和。”

喉间紧了紧，五条悟低低唤了声爱人的名字。

“嗯？”

“这种时候不用提其他人的。”

“……？”

少年哑声笑了笑，伏身探向她。

“应该全都给我的。”

他给出了自己的心脏，那换来一颗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只是得了心，他就止不住想要其他的念头了。

管它是靠近哪儿呢。

整个人都是他的才对。

 

第一颗给自己或者同性好友，第二颗给爱人，第三颗给好朋友，第四颗给家人，再之后就只是普通关系

蛮喜欢日本这些小习俗的，在种花家运动服校服总不能送拉链吧（